梧桐书院的个人空间

抗 战 赋  竝序

夫玄功茂绩，流衍天地；前烈殊勋，孔昭日月。百年以还，中国可四祀不缀者，其唯抗战乎！故而风咏甘棠，祖述昔贤，多染翰于缃袠；雅歌采微，接迹戎行，复增华于缥曩。然掞藻开泰，逊仲宣夙构之才；宪章百度，无正平加点之敏。迺有尊序废序之篇，时或莞尔，琬琰博赅之章，悠然向往。诗词小道，往往轻薄；文章盛事，依凭国势。故孟坚两都，成于云台图画之后；孝穆归札，竟乎齐梁偪仄之际。今值抗战七旬之典，歌海颂江，淮南王食时之工；谠言简论，裴子野昧爽之献。吩咐管弦，叮咛丝簧。义正词严，莫非名嘴专擅，宫商发越，犹在二三知音。

传曰：国之大事，在禩与戎。禩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祀则必尽其敬，戎则不加无罪，其来尚矣。又或曰：五兵之设，本以助(五兵虽设而不试也，五刑虽制而不用也. 管子曰：蚩尤受卢山之金而作五兵)文徳而成教化。是知礼乐文德，一国之本；虎旅睢盱，裨补声教。惠恰八表，泽及荒服。故有虞舞干戚而三苗化，鲁僖伴泮宫而淮东平。悠悠华夏，三五以来，寔在敦本睦邻也已哉！

无奈虺虿腹心，扼复兴之在即，犲狼肺肝，扑薪槱之燎原。迺有军兴于河海鼎沸之际，是应战而非求战；兵发于赤县惨黩之秋，是死地而求复生。方此之时，上迄元首，下洎黎庶，愍神州之奊诟，悉抱玉石俱焚之志；伤生民之尪悴，咸怀慷慨赴义之节。辕败辐朽，九州成战斗之场；鹳鹤嘹唳，黔首作鸟兽之饵。于是谔谔者先后，謇謇者奔走。幕府则宵衣旰食，戍卒则幕天席地。归元有缙绅公子，生面乃良家子弟。况复父死子赓，义凭天地；兄亡弟续，忠贯日月。皤皤羸叟，赢粮周道，惸惸嫠妇，簟食壶桨。血盈长城之窟，我志方殷，岳圮山塌之际，我气正壮。遂有穆穆宸极，一迁再迁；棣棣汉将，屡败屡战。将非五千之文明，终于倭奴之手乎？于是沧海屠箫，报韩之志无夺；三户之谣，破嬴之恨弥坚。江淮舂戕靼之饼，冉魏传杀胡之令。

嗟呼！军兴八年，陆讋垄懔。三千万生灵，可怜煨烬，四百万羽林，长埋九泉。裒览史册，篇覈简牍，始知姬周之扞玁狁，未足比侔，炎汉之挚匈奴，遑论颉颃。峩峩阙功，书契未纪，嶪嶪风烈，开辟不闻。

仆，蓬门桑枢，六代无黼黻之宗；布衣韦带，三世摈诗书之化。窘迫造次，叹匏瓜之徒悬；经年颠沛，伤井渫之无食。然鬷言先烈，覃精当年；伏慕昔贤，没世长勤。今四海清平，边戍无事。岳牧肆鲸鲵之欲，刀笔奔吴牛之喘。与夫斗转星移，世异事迁。耕者爽推畔之德，渔父遗让陆之操。突梯脂韦之辈，演抗战为戏说，慢慆市虎之徒，奸圣战为儿戏。于是斥侯递鸡毛之信，楚腰成别动之队，伪朝揭奇节男儿，鬼域标伟岸丈夫。况复指鹿为马，神策尽乌合之众；败徳殄义，雎阳为沙构之阵。加之金谷吊月，狎谑充耳；章台走马，滑稽盈目。痛黍离之不吟，伤麦秀之失诵。故以长卿子虚长杨之例，作抗战一赋。窥管才疏，不敢曰通古今之变，挈缾屡空，实指望成一家之言，其辞曰：

有太行叟者，鹤发矍铄，番番苍朗。涉风陵，谒鴈门，遇乎秣陵之客，五湖之翁。橖棣启处，相率奉斝。临风荡胸，见鹤冲林皋，指寂川而言曰：昔之战场也，客知之乎？客曰：原公覃庄生说剑之辞，掞易水击筑之慨，丽我河山，悼我国殇，叟曰：唯唯。

粤若稽古，周秦汉唐。尧都平阳，虞城蒲阪。与夫秦晋迭霸，孤映介休咨度；周齐隆潜，长励河东郡望。乃有楚将雄霸，犹藩三辅；愚叟志锐，无撼二山。关垄氏肇李唐之址，三晋形胜；忽必烈戬赵宋之径，太行表里。汾阳秩祀之班，忽忽百代；龙门匡缵之俦，悠悠千年。

不期斗肖丑类，逞穿貐之智；荒陬蛮胤，窜礼义之邦。迺有燕板赵荡，幼安无蔽簟之所；山崩地裂，巢父无可依之枝。渔阳上谷，裨鼓迁良，长城燕山，非干阨害。刘曜淇澳折竹，石勒邺水都城。于是百战虎贲，感会风云；丹旟首张，师称八路。与夫黄埃散漫，周道纷离石羸卒，击浪长风，中逵骋甘陕劲旅。南来浴铁，径取太原；东渡先锋，急趋雁门。李卫公出塞之所，杨六郎抗辽之地。

淮阴智计，彭城断西楚之路；当途畴庸，乌巢焚河北之粮。迺有平型、广阳，杀声震天；齐会、细腰，盈血川原。挫角错脰，雁宿崖称批扞兽甲；徒搏斗杀，神头岭乃凌越扬镳。馘首胡尘，沙场秋色；折冲绝轶，金柝光寒。奏功于六镇断垣，人惟八千；御侮于河朔故垒，众才一旅。同袍咋舌，勍寇挫焰。阴霾聿廓，三辅复汉家威仪；浮辞始靖，两河洗断魂形容。不败神话破矣，三月亡华止矣。周郎赤壁风流，一夜神州；骠骑燕然丰烈，誉遍四海。

若迺南方之黑云未霁，北国之烽燧尢炽。于是王庄李庄，咸通地道，五步十步，具埯地雷。旷野村夫，自远七萃，篱落白丁，罔谙六条。然劬勤王事，不让宿将，婴丁祸败，靡生腹怨。沙场似海，动植皆兵，岂直一城一池，一堡一垒而已哉！莽莽关河，秦时明月，斑斑瓦砾，汉家陵阙。

况复游击不载于兵钤，我实首创；麻雀或羞于衣冠，敌乃股懔。乃有蹏阬沟塍，窴其朽骨；绝巘窅岑，荡其游魂。积水成渊，垒土成山。日储月储，单于乏回天之术，岁兮年兮，三岛多望夫嫠妇。无歌俳句，委樱花于污淖；早丧太郎，送幼子于津堠。

至于南湖浟漪，兖徐之铁道奇兵；青纱隐隐，直隶之平原枪声。啸聚儵閄，无迹萍踪，五陵豪曲，凛然大义。陈思华富，未足摛其声姿；平原丰隽，讵能朗其瑰玮。

又或饮马长城，并刃光寒。伏节太行，壮士衣单。羯胡胆摧，无踪细柳；氐奴肝裂，分明榆关。浩气独征，狼牙壮士，高操孤映，沈江烈女。与夫腹呈败草，碧血同春水长流；溅血五步，忠魂与青山常存。

若夫旧价文章，埋没腐草；桃李新荫，朗润延边。彬彬儒冠，试玉于瓦窑；济济干城，论兵于抗大。归汉蔡女，詈宋玉为衰鬼；投笔班郎，笑廉颇为老兵。延安则门成邹鲁，太行则卧虎藏龙。乃有歌云：雁门万夫关，黄河白云间。眺望风云色，泣涕复涟涟。履霜家山远，睎踪倭胆寒。可怜雪飞白，壮士犹衣单。

嗟夫！无限江山，美伦美奂，汲汲流年，似火似荼。赫赫南仲，曰朱曰彭。蜀兴五虎，林刘之俦。方其柴天受脤，军称偏师，岂期折冲斩伐，竟作砥柱。八柱不整，东南何亏！昆仑峻极，西北独擎。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廓沴靖衯，无渐镕铸；元功茂绩，足绚丹青。至于白山黑水，抗行鼾榻，孟坚不能尽于言。而齐鲁贔屓，寄瘤肘腑，平子不能穷于笔。又或将军托窍，哭旧部于梅林；宰衡登楼，赋同根于汉水。江南冤禽，无凭郑笺。以鄙叟之疏略形骸，拙讷口齿，十分未得其二三矣！

太行叟言未毕，秣陵客涕泗汍澜，噎喑不缀，良久，目叟曰：太行之表里山河固壮矣，五原之金戈何剧矣！所谓四牡騑騑，表周道之逶迤；出车彭彭，传戎行之轗轲。先生发苏张之端，吐管晏之舌。思契今古，神切吹万，必得闻王师之巨丽与！

夫天造草味，国势偃蹇。震旦瘏痡，九有疲痺。在昔领褏，揭辛亥之巨纛，弥纶华夏；抱三民之遗绪，踵武往喆。其时也，秦失其鹿，中原多角逐之旅；唐驰其纲，城头变大王之旗。宋齐梁陈，只几个挑梁小丑；梁唐晋汉，又无数魑魅魍魉。于是砥砺夙愿，运玄机于踟蹰；克勤山河，振长策以容与。乃有电扫黄巾，混四海于一轨；席卷赤眉，复区夏于一辙。庙謩布息肩之略，宸议攷井田之策。国势见转旋之望，文明肇复兴之机。不期黑云压城，单于恣枭獍之姿，毒沙狂肆，狼主露窫窳之慝。况复野有饿殍，色伤顑颔。甲观尽季清之械，校场犹小站之兵。庚子之痛见矣！甲午之恨申矣。方当南宛兽甲，横冲丰台。卢沟硝烟，奄薄晓月。蓟北恸遗民之泣，京华賸苟延之喘。舞榭歌台，一片胡语，旧时畿甸，漫天胡沙。

于是耆硕俊彦，取道九江，方面大员，鳞次庐山。痛周室之东迁，衅生猃狁，伤胡五之乱华，妎自内斗。神州倾覆，早迫眉睫，亡国灭种，只在须臾。咨诹良谋，痛定思痛。与夫通都大邑，孔璋檄曹之文，荒陬野落，賔王伐武之章。迺有藩镇交分竹之钤，节度纳剖符之鱼；书生抛功名之卷，耕者释糊口之耒。背刺精忠，正壮士报国之秋，长亭叮咛，是良人许国之时。大好河山，聿行宰割，五千文明，伊始辱躏。踧踧周道，鞠为茂草。我心忧伤，惄焉如捣。

若迺敌强我弱，河北非阵战之冲，江左泽国，上海乃休戚之所。于是幕府佐命，弁陈良略，黄浦精锐，云屯淞沪。本可以排山之势，驱倭黄浦，只羸得如梦泡换，空失先机。弱国无交，情何以堪！致使赤城大和，连翩东海；百万铁骑，会猎三吴。于是夔貘踸踔之众，凶其择肉之暴；而龙楼鹤禁之旅，殚其体国之志。伊稚邪之倾巢马邑，岂直杀伐；宋真宗之御驾檀州，有进无退。孤岛风笛，低诉杨州十日；滔滔黄浦，犹泣嘉定三屠。昔之秦楼楚馆，整肃门户；九流赤佬，奄迹巷陌。弓如满月，钢刀似雪。方此之时，倭籍海空之势，倾弹如雨，我以血肉之躯，寸土必争。安史多亡阵之将，七国少城存之王。黄河或易其故道，英雄无改其本色。上桥短桥，前赴后继；高楼低檐，残肢败躯。七度异帜，罗店已尸山血海；八番更迭，宝山成血肉磨坊。鲂鱼赭尾，王事如燬。允叶直道，人多令节（黄梅兴将军）。殊勋孤映，弱冠休声（阎海文壮士）。与夫朝辞高堂，暮归黄泉。累累白骨，深闺梦里。况复勤王忠壮，三月不绝，天阴鬼哭，百日不竭。其殒没之忽，杀伐之酷，转瞬陬以千计。皇皇中华，不绝外侮，五千青史，无过斯役。

呜呼！唐将鹰扬，终陷两京，宋师奋节，二帝蒙尘。以将士之血躯，填勍寇之火海，天地不忍。苟一步之前进，践支离之尸骨，长歌当哭。僧王蒙古精骑，一发五豝；拳勇刀枪不入，枉叠京观。霜风凄紧，垧野无声。沟壑纵横，浸淀黑血。哀哀尸鸠，盘桓无错。地狱罗刹，相觑夫色。羌中国之无情兮，叹牺牲之何愚！思战斗之酷烈兮，今犹为之心悸。东方巴黎之都，一江春水；百年锦秀之乡，可怜焦土。潘黄门徒啼痕之诔；李北海唯无字之碑。

若夫三军零乱，兵不识将；六师奔突，将不识兵。可叹星罗棊布之堡，竟作羊牢。固若金汤之垒，化为鹿柴。阿瞒华容之泣，刘郎彝陵之叹。于是瘪腹痿肠之狼，毒牙交错，茹毛饮血之狈，和皮撕啃。五步一人，五里一村。以屠戮作射覆，视生民为犬豕。伊贺忍技，彰于孤鳏，德川武功，加乎弱子。玄黄入境之蝗，草木皆非，洪荒食肉之蚁，磷磷白骨。与夫远眺钟山，粘罕投鞭陵河，神驰幕阜，伯颜鞭石凭江。值一帅之未定，守弃两可；顷七路而围都，戗残一心。

迺若秦淮呜咽，无复金粉之梦；莫愁吞声，翻作烟雨之恨。蒋山摧崩，星台龙呤，昔之虎踞龙蹯，今则风声鹤唳。广漠飀飀，阳侯邀路。燕几聚星散之卒，载饥载渴；下关拥号啕之众，将老挈幼。万物刍狗，天地有不仁之心；如此山河，期门剩玉碎之志。东城西廓，方矜芟鉏。回天无术，早成孤军；南郊淳化，步步荆棘，大势去矣，原本绝境。孙郎往矣，空筑石头之城；侯生别矣，徒泣桃花之扇。一片冰心，方孝孺有十族之恨；满怀郁邑，石达开生去国之悲。

迺有柳折朱雀，巢覆白下；王谢灰烬，顾陆拔本。兽角絓淋血之首，萧寺乏黄昏之罄。鲜卑段部无以并其凶，羯奴石氏岂足比其毒。剥刮焚劈，俾夏桀而掩目，葅醢磔烹，却商纣而禁声。已掘长平之坑，复挖钜鹿之穴。焚阿房而三月，盗郦陵而百年。恣奰匿于卌日，欝忿怼于千载。六朝繁华，无奈狂飙，江表风流，何襟骤雨。可怜水邬，徒賸桃根之渡，楚楚台城，疏疏太湖之石。血黑沟洫，单于毡帐争功；路交白骨，可汗卢樽溺酒。

呜呼！中兴之道阻矣，懦夫之志夺矣。嗟文明之罹野蛮，叹国势之遘阳九。婠娃麋鹿，无复响屧；铜砣荆棘，何处神州。消魂则陵寝残照，侘傺则孔庙冷月。与夫玄鸦点点，旧时宫阙；偷把珠泪，暗付残山。耄耋龆龀，方享天伦；走卒贩夫，岂识干戈。一朝黄泉同路，有不知名者三十六万。空新亭而对泣，徒庙堂而论兵。秣陵休矣，王气黯然。（注：初，众议战守之事。辞修、健生诸公皆谓南京不免于倾覆之运，当为不设防之地。独孟萧奋袂瞋目，激声廓庙：南京迺首鄯之地，且系总理陵寝所在，微二三大将殉国，何以对天下苍生。众嘉其义，推以督师。顷七路围堵，转瞬城陷。十余万大军折损无余，父老被屠者数十万。嗟呼！孟萧非瞀乱之属，坐失地之实。然城亡偷生，自迕初衷，致讥天下，吞恨终生，不亦惜乎！方此时也，虽良平之谋无以逆其势，李郭之略无以全其地，矧区区孟萧之流乎？孟萧，孟萧，何其迂哉！）

（夫狷狭逞志，往往倡披。匹夫富贵，忘乎所以。是以魏晋不以寒门建衙，随唐不与刀笔入相。彼倭奴者，先忘遣唐之使，复弃锡名之惠。籍其新贵之势，陵迟文明之源。托逼侧之禀性，诠诗书以杀伐。与夫自断依水之邻，遂结万世之怨。虽复政客之花样文章，而惌讟终难冰释于民间。三户亡秦之志，屈子哀郢之篇，尼徒衣冠，俱滞腠里；樵苏渔子，咸濅骨髓。龙门大禹之钟，岁岁国耻；蜀山望帝之血，年年英灵。汉将驱虏之日，唐军扫穴之时，斯其遐哉！）

若夫华亭之笙歌不再，金陵之脂粉随波，茫茫东海，鱼唼浮尸，泠泠川原，鸟剥残骸。平子空赋髑髅，文姬徒悲胡笳。熟料耶律之欲壑难窴，岂止燕云；窦宪之勒铭志殷，灵光岿然。舐血岛奴，汲汲前驱；勤王列侯，萧萧长往。颖蔡之风云突变，荆湘之草木皆兵。南北并争，竟淫威于千载；步步为营，掷国续于一役。方此之时，京蓟早陷，徐州不守。平汉坦途，津浦洞闼。王浚之楼船，千里一日，救赵之奇兵，征途漫漫。千钧一发，存亡须臾。许攸之谋奏矣，樊城之役见矣。花园决口，我岂有意，昊天增势，水实无情。呜呼，豫鲁苏皖，沆瀁泽国，蒸蒸黎庶，一夜鱼鳖。淮泗无崖岸之阻，平汉无藩篱之固。岂直腹虵在手，壮士断臂，滞敌旬日，我暂深垒而已哉!都尉不能辨丧节之冤，督师岂可申凌迟之酷。千秋功罪，诉凭冷月。

若夫三军之鼖皷雷訇，六师之长矟在手。岂期经年板筑之塞，失身于中娟（李韫珩），千寻沉江之隘，托付于洁癖（蒋必）。迺有探囊马当，乍舌莫名，取物信阳，枉担虚名（胡宗南），故昆阳之战象封豕，迺龙首而虵尾；而大别之五月鏊战，又可歌而可泣。志履霜雪，六安则口吃校尉（牟中珩），山停岳峙，黄港则培我将军（黄维），况复义勇忠壮，怒目金刚，不期芟夷斩伐，流血漂橹，竟是连襟连辔（孙连仲，田镇南二将军）；策蕴龙豹，逸气巾帼，始信敌忾同讐，发抒国难，莫过夫唱妇随（吴奇伟，龙文娱伉俪）。又或尸晒薯片，骨架牙墖，黄梅多枯黄之草；风摧秀麦，浪卷艅艎，德安有无叶之树。皇叔至矣之叹，幕府劲敌之感。与夫湛卢去国，犹瘗九原；助广鸱张，试象通衢。阴风怒号，肠断落帆之浦；愁云惨澹，魂消折翼之处。昆明湖之鷁首，必竟诌儿；渤海湾之龙舟，不襟风浪。虽有拨扈将军（汤恩伯），克敌崇阳，然忠简影只，无救汴梁；抬棺战神（张荩忱），倚马大别，武穆壮怀，大势去矣。留侯徒运帷幄（陈辞修将军），诸葛空摇羽扇（白健生将军）。（注：方当东久兵出合肥，白氏料其必取六安、叶集，东久未移半轨。其后一路趋固始，一路攻商城。白氏又洞其必走罗山，经信阳而取武昌，发商城、越大别合稻叶六师团……皆如白氏所谋。且步步设防，然东久个个击取。呜呼！无匹敌之利器，籍区区之意气，则孙吴之谋，差似魇胜；韩白之略，几同巫蛊。今人言及国军之丧师失地，多诘其昏聩无能。须知军兴之际，其将师多腹隐良谋，胸藏富韬之辈）于是德川余孽，踌躇龟山；犬养浅见，裂牙东湖。二千六百年倭国，无过斯盛。试看奈良胡姬，謇怀春而欲荐枕；大名浪人，纷功名而慕从军。沐猴弹冠，必竟畜生，画眉狐仙，原本妖精。

嗟夫！惓惓将弁，援枹半载，汸汸男儿，折冲千里。方此之际，朝野称蹩躠休戚，神州实倾国倾城。一线抱决死之志，二线无苟且之心。魏武赤壁，孙曹分南北之局；蜀相祁山，曹刘见强弱之势。汉之广矣，不可方思，江之漾矣，不可永思。堂子妖神，早祧白狼；契丹家奴，僭擅幽燕。楚囚（汪逆）蔚窈器之念，狂称顾命；羁客（吴子玉将军）纷属国之节，旧时将军。江关寂寂，书生休也之叹（陈布雷先生）；晴川历历，黄鹤去矣之感（三镇市民）。

秣陵客泪同鲛珠，青衫尽湿。初辞激越，抗声林梢。俄顷呜咽，次第断续，终乃祗园嘿颂，细不可辨。太行叟闻如斯杀伐，悚然惊立。曰：先生少息，我当侍座，更聆余烈。

若夫天无南北，疾风草劲；人无老幼，孔棘贞臣。卫隳七庙，许穆赋载驰之歌（蒋夫人宋氏美龄，洎抗战军兴，先折骨于淞沪，后值倾覆，远涉重洋。涕零于华府，奔走乎白宫，中心凄恻，血泪俱并。情动天下，智射全美。关雎之德，葛覃之本，济济乎凑矣。），楚危吴钩，申胥做秦庭之哭（绩溪胡适之）。翰海靡賔之地，悉缵义声。八泽八紘之域，咸作色难。于是遗老蠲死灰之心，侨民赍倾家之赀。莫不望钟山而长泣，对伊洛而沾衣。大漠狐烟，歌舒夜刀；六镇沃雪，阿史横槊。风陵黪黩，舍崖八百冷娃；（注：中条山六六之战，陈硕儒177师拼死逃生，然陕籍新兵千余陷倭重围，被屠数百。余众800，迫于风陵渡黄河绝壁。远眺秦川，念慈掬乎既住；俛瞰浊涛，寄奉袂于来生。后袍泽于三门峡捞尸逾千，涡流蚀刷，尸无片丝；男女相杂，依稀可辨。呜呼！昔俞曲园论历代沦亡，独于陆秀夫负帝昺舍崖之恨，掩卷低徊，不能自已。而风陵之殇，孺沫之依方殷，舐犊之情未绝。有血有肉，来赴国难；无名无氏，瘗骨垧野。稺儿娇女，痛哉斯言）细柳羽烈，玉碎五百壮士（姚子青营）。闾阎传义勇之歌，山河扬黄河之颂。归元先轸（郝梦麟），三晋缟素；冲阵独孤（赵登禹），燕云失色。与夫诸将失道，汝独与战。提千余之众，驱襄河之东。留绝决之血笺，赴幽冥之泉台。星坠襄阳，天泣地哭。木萎草败，寂寞长寥。迺有辞柩父老，长亭短亭，迎榇衰絰，抚棺大恸。羽野添烦歜之灵，湘水廻招魂之曲。

迺若蜀江水碧，蜀山树青。沃野鸱蹲，侈侈纷呈。龙媒会萃，英俊叹畏蜀之行。天府弆藏，郑卓擅敌国之琛。况复区夏荡兀，我赖别院；五兵茈虒，我凴甲观。与夫犬羊恣肆之际，神器流离之秋。于是巴东佽飞，弘振忠纯；僰賨都卢，睎慕遐风。牂牁行嬥歌之祭，成都作柴天之誓。袍泽閜砢，与子偕行；托身崩离，来歌无衣。鄙陈仓之暗度，焈剑阁之义军；非斜谷之奇兵，乃祁山之王师。咸阳古道，西风马瘦；夔门峥嵘，谁怜赤足。可恨轻险詖奴，先䜁羸国之兵；乘戾譥妇，复诟糊口之众。岂期拓定失地，丹颈折支；长驱沙场，更无回顾。广德侔梅岭阁部，以城为殉（淞沪饶国华将军）；藤县暗断头将军（王铭章将军），矢志先轨。孝悌门户，先爽退避之约（李家钰将军。先时与朱德将军同驱驰于二战区，一日朱笑曰：异日同乡相向，将军欲何为？将军应曰：余当退避三舍，以报兄厚德。），南阳草堂，来沾未捷之巾。

嗟夫！赳赳腹心，微役不征；昂昂干城，舍川不军。三百万东征儿郎，三十万埋没衰草。樵门声断，行露有西蜀公子；醉卧沙场，弄笛则巴东良人。青城灵阜，未能首丘；灧澦岞峈，还成泪碑。白帝则摽擗暮砧，临邛则断魂粉笺。巫峡森森，哪堪霪雨猿啼；峨眉兀兀，无复清风明月。

迺若洞庭衡岳，华夏枝辅；三湘四水，赤县俊器。当此之时，汪逆涂粉，作蛊白下，阊阖鞿羁，偏安雾都。倭则蛇山螴蜳，成骑虎之势；我则岳麓蹀躞，警旦夕之虞。于是坐断东南，狼主忘食；独擎半壁，戎首废寝。余要离之悍，早萦宋城之带；賸专储之勇，复警鲁门之柝。文夕之火，可怜贾生故宅；天炉融钧，无复船山书院。乃有捞刀汨罗，长蛇尾折，天心清塘，封豕寸裂。三顾无雷池之越，两酋同北败之叹。（注：三顾者，谓薛伯陵之三捷于长沙也；二酋者，岗村氏、阿南氏也。初，倭十一军欲取长沙，辞修奉命说伯陵避其锋，薛氏谓陈曰：我九战区数十万将士，未战而弃退，军人天职何在，遂拒不奉命。前后凡三战，馘戮无算，山河为之失色，天下为其折服，而长沙立翌立如故。）

又或八千虎贲，喋血武陵，矢刃交绝，抗迹睢阳。（余程万将军）与夫断鸿影只（方先觉将军），落日衡阳。易拔七十之城，无撼莒墨之邑。籍万余之卒，激云雷之慨；陈数万之尸，敚倭奴之魄。其屠戮之极，摧薙之酷，军兴七年，无过斯役。须知吴明彻入褚之恨，无伤名将；李少卿矢竭之屈，心仪汉阙。

至若雪峰峨峨，昭勇生长之所；沅水悠悠，濂溪阐道之地。可笑胡儿，犹斗困兽，山罿水罻，坐待勍寇。乃有曜天鲜甲，早替毛瑟；移形脱骨，洗尽劻勷。史万岁斩将之勇，秋风落叶；薛仁贵掔旗之威，舒卷残云。开轩月旦，当时六屯咸称五虎；依树无言，始信三李不如一王。（王曜武将军）

嗟夫！三湘少清谈之客，四水多劬劳之士。曾左感会，以成中兴之业；黄宋与凭，遂肇民国之基。昔则吾道南来，岳麓开经世之始；今者湘水北逝，倭寇纳城下之书。与夫师夷之长，魏默深刮懵向洋；革旧之典，陈恩铭启智湖湘。及尔九服陵迟，桃源无可耕之田，苍生崩离，洞庭缺唱晚之舟。于是神州豪杰，依凭形胜；华夏儁乂，式固襟带。追逸风于帝子，思含忠于湘累。非徒短衣之忠，亦抑王孙之谋。岂期克蒇阙功，应乎三户亡秦之谶。

又或兴天汉之师，远征掸国；提熊罴之旅，长驱瘴甸。方此之节，棕熊绝丝绸之路，先歼天良。海盗覆星汉之槎，徒賸稻草。无奈重宇削刻，令出多门。天不与时，禡师旟折。于是西楚霸王，破釜沉舟；淮阴王孙，死地后生。式批介鲸，同古有持虎将军（戴安澜将军）；聿廓欃枪，仁安有拥劒校尉（刘放吾将军）。讵知碧眼张惶，枉称宗主；藩将失箸，空遗虎帐。李牧无托身之地，傅燮无求生之所。乃有戈残戟缺，逶迤鹫峰；家国离尤，仲宣依刘。庄舄抱越呤之痛，墨允赋采微之愚。况复山精妖孽，摄魂夺魄；蜪犬穷竒，茹毛啃骨。将军入泥犁之境，壮士陷食人之国。方其霜剑雪矛，貔貅十万；谁知酸风苦雨，零落八千。蹇叔有哭师之哀，屈子作国殇之歌。

至如滴滴甘露，犹荣枯桐；习习谷风，来甦败草。悬胆会稽，越甲隐吞吴之志，祭马渭桥，唐军畜破虏之志。终乃三军发奋，强渡怒江；六屯鹰扬，直趋龙陵。月动星摇，松山则血渠刷荡；云平虹直，滕冲则尸筑京观。与夫我驾我车，志雪前耻；扶辔摇轸，殄碎寇仇。申八年之恨，不遑执讯；泄家国之痛，怛膺馘首。雁翼晨张，运斤斩伐；鱼鳞晓列，横槊芟夷。刘仁轨白江之役，式瞻怀羞；戚继光牛田之战，仰风抱渐。

嗟夫！留侯志锐，博浪扬锥；伍员坚毅，郢都鞭尸。始则万里赴戎，婴丁祸败；终乃绝域摛姿，克敌畴庸。中国自甲午贻羞，金瓯亏缺，国成老大，人称病夫。莘莘衣冠，抱被无温；瞿瞿良士，伏剑漂零。五十年来，竟处瓜破豆分之中，膏流节断之间，缙绅失守，黔首跼蹐。一朝秋风卷枯，我心实降；朝霜悴菌，列强侧目。巷陌具无市之讌，父老对泣；闤闠见不夜之天，环佩㛂婐。傅介子斩楼兰之首，恭行天罚；陈子公提呼韩之级，虽远必诛。又止在皋陶歌虞，奚斯颂鲁之际哉！

迺若国祚污隆，存乎庠序；文明焕沦，在于黉泮。无奈雄关失倚，牧马燕郊；宫阙凋零，张幂瀛台。李闯析天碌之阁，董卓断熹平之碑。与夫木摧燕园，先失洙泗之诵；水涸未名，复断邹鲁之弦。缝掖生摇落之感，保子动羁縻之叹。皤皤蓍旧，不禁胡服；兟兟学子，难咽周粟。汾曲有发微之坛，白鹿有阐道之洞。于是鹭序燕碣，裹燎原之薪；鴈行洞庭，怀复兴之望。三吴烽火，周道有负笈学子；九夏鸣镝，歧路有挟书硕儒。弱水八千，早绝玉軑；云路三万，无凭金鞍。哀鸿遍野，不辞江湖之远；山河破碎，无惧飞矢之险。逮乎轀车日下，歧嶷入洛。感悲板荡，共礰心曲。迺有诛茅东山，翻成重席；伐枚西溪，旋构窓棂。无易边豆之容，还成矩步之姿。俨然有虞惣期，僾乎黄帝合宫。虽无䆗窱之宇，还成连辉之论。埒美往喆，尚阙里之遗绪；重裕家国，摈正始之余论。

与夫沽书学究，咏斯干于巉喦，骑驴墅师（周培源先生），歌鸿鴈于原隰。帷左则考古令史（闻一多先生），帷右则西算博士（华罗庚先生）。相国余脉（傅孟真先生），发汲冢孔壁之隐；抚台令嗣（陈寅恪先生），成名山海上之袠。又或应声羽檄，等终军之弱冠；抗节狼烟，驾宗悫之舟楫。玉关绝定定之使，龙城埋请缨之骨。日月其忽，宪章令轨；四时迭运，祖述前典。南奔方河阳稚苗，北归成邓林之干。辞辇禀玩石之质，入阙化昆冈之玉。素王恂恂之化，灿乎其中，亚圣皇皇之业，庶几近之。

呜呼！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且中国之号天朝，葢化之所薄者远，且德之所敷者广。值抗战军兴，神州陆沉。明达迁衍圣于先，有识张联大于后。俾文明弗辗躏于胡马之足，儒素不交迫于寇仇之威。况复庙堂陵替，无非赓续，而青史沦胥，种性不继。华夏之根，文明之种，一朝中圮，又岂直一城之陷，一府之失所可比侔者哉！故夫子去国之悲浅，而左衽之惧深。是以英儒瞻闻之士，望风归骋；鸿笔丽都之客，倒屣景从。诗云：皎皎白驹，在彼空谷，此之谓也。

嗟夫！神州鼎沸，王旅嘽嘽；克执索虏，如飞如翰。百万将弁，会战廿二；八年倥偬，阵交三万。东海埋沉沙之铁，西峰有折翼之机；南陵有膏流之川，北陆垒白骨之山。挺毅卓绝，爰即天纵，匡护时难，存乎宏略。拯倾提危，复鼎于龙蟠之里；晦往明来，归扆乎虎踞之乡。光启徽猷，或逊于文命，而涤荡夷秽，可向望于唐宗。龙门史宗，难置卷帙；涑水华瞻，无错篇翰。晚生生还都之岁，长放马之年，闻教乎故老，拾零于丘阿。推休丰烈，未足万一；归美茂勋，岂及点滴。

秣陵客言毕，状如失守，颓然天放。

五湖翁方长跪闭目，神驰溟渤，局局然盱衡凝睼，曰：河朔沉雄，江左清越，不我欺也。枯叟乏弄丸之技，难破辨囿，滞命爵之封，无考殿最。二子固磊落之客，贞纯之属。抵励山河，激扬勋旧。俾尸填沟壑之卒，含笑九泉，骨陈霜露之弁，甘饴幽冥。北国狼戾，先尽太行；江南烽燧，复收秣陵。賸续貂之余论，添足之琐语，恭疏飞白，商榷二三。

夫天下之兵革丧乱，皆滥觞乎强弱之势，而屠戮坑埋之暴，多导源乎卑劣之性。故嬴项以芟没而速亡，而汉唐以化怀而延祚。此葢有识之所咨嗟，而圣达之所痛惜者也。

观乎李唐驰府兵之制，滋蘖藩镇；北洋张六镇之兵，养痈割据。于是髋髀之众结于九有，异帜之师寄乎肘腋。小则扼关立寨，鸡飞狗跳；大则跨州连郡，呼风唤雨。南阳躬耕，论兵于山东之宰，颖川校书，献策于河内之主。方连横于淮泗，顷合纵于江汉。干戈蠭起，十年不息。缙绅则耳目聩瞽，百姓则蔀家剥庐。骨肉有断袍之痛，外侮觇阋墙之罅。于戏元戎，效有虞胼胝之劳，步光武乙夜之勤。考古今之得失，拾曾左之遗烈。破孟起于潼关，擒奉先于下邳；降文远于行阵，收季珪于对垒。于是七国叩欵，汉氏复安；三监伏诛，有周重化。与夫衣冠云集，名都置绳绳庠序；英儁向风，黄浦立翼翼虎帐。荀文若怀兴汉之志，王孙满抱复周之望。

迺若熊蹯之羹难具，却死之香不至。外迫强邻，内煎义声；端扆不明，甲胄弗整。以仓惶之之师，战有备之憝；以束薪之条，当饮血之剑。丧师失地，血染川原。樯倾楫摧，难载伯亭之忧；残山剩水，不胜季重之愁。对越天地，何其痛哉！亭皋传齐妇之泣，篱落有荆妇之哭。整甲关陇，仲达非怯战之师；放马彝陵，伯言乃示弱之将。嗟夫，汉文不能忍冒毒之辱，唐高不能臣突厥之耻，则卫霍之勋无钤于青简，而李徐之功难书于竹帛。所赖渊源冗沉，将士用命；黎庶发抒，堪舆无垠。马委颓沟，尸随逝川，以迁都剖冰怀，用金墉换时间。遂使群鹳鸣平沙之野，艅艎泛滉漾之海。逮乎利令智昏，以卵击石。螳臂挡车，构衅强美。终止孤军之势，复获喘息之机。

乃有美械炼镗躂之师中，缨城弃身肉之躯。攻守异势，强弱互形。于是桓司马驰鲜卑之檄；徐征虏飞蒙鞑之书。雪国耻于屈指，报家仇于须叟。及乎黑鹰饮鸠，金雕折翼，山姆航不沉之舰，沙皇驱东征之军。

未谙秋毫，遂误连环。矧驱豺豹于区夏，引熊罴于白狼。于是凶其草木之性，竟其饕餮之欲。剔剥四省，残支股肱。薄言徃愬，逢彼之怒。虢侯变晋伯之囚，息妫成楚王之妇。迺有戚里公子，自解印绶，不结上京之约；闾右虞侯，不堪淫威，旋成海上之盟。燕然铭碣，永失凭吊；葳蕤桑叶，谁邻残缺。娥眉失焉支之脂，牛羊别阴山之圃。父老瞝覨，户说失声；美英顿足，望洋兴嗟。罪已元首，空泣轮台之诏；抗迹属国，徒余汉阙之思。呜呼！以举国之残破，表泱泱之国格；丧千万之生民，朗不屈之民族，谩赢得一襟渍痕，满怀忿恚。绵绵此恨，似长江之无尽；历历斯耻，同金乌而长烛。天道周星，物极必反；耿耿不寐，如有慇忧。叹天水之畐侧，寄汉唐于梦寐；唯征途之孔棘，尚殷切于来者。忧愁风雨，鹏举有凭栏之恨，落日楼头，稼轩賸翠巾之泪。

军兴八年，虽肇端于七七，实植衅乎甲午。二七狼戾，承祚刊削之论；半百际会，松子周佥之谠。简其华章，则大山小山无以达其旨；澍濡教思，大雅小雅髣髴成其颂。德宗之旧恨甫申，国父之遗志聿昭。况夫倭奴受首，我实惨胜；比侔四雄，原来弱国。漫漫修途，方拟求索；迟迟中逵，正集猿鹤。百废待兴，须轨庆历之政；富国强兵，来尚熙宁之法。却走马于粪车，藏鲜甲五武库。睍睆黄鸟，我歌桑麻铺棻；隄封百万，你赋山河重丽。不期本初发讨曹之檄，公路阴吞玺之谋。朝野煽正朔之辨，疆场起楚汉之争。兄则东吴参军，弟则西蜀长史。昔则并肩御侮，今乃你死我活。百姓无所适从，列强作壁上观。肉厌原野，首恸天问；胜负之分，宜付贰思。

呜呼！以六千万国殇，换一甲子升平，心实伤矣，情何堪也。今观二子，稍间介蒂，然犹不脱志虑忠纯，磊落肤敏之节。方今伯氏吹壎，感作颂声；仲氏吹箎，鞠为甘辞。素封专利，乘坚策肥；强贾乘时，履丝曳缟。以土木之炜烨，搏荒陬之瞁䁨；籍绮縠之焕烂，夺蚕妇之舑舕。田窦倾轧于长安，石王斗富于洛阳。朗朗神器，自外蚀痕；悠悠华夏，原摒刮剥。藩司逊颤颤竞竞之官，府衙少临深履薄之史。孔北海无戒酒之意，魏收之着曲笔之史。况复捧欧西之糟粕，视等圭臬；却五千之纯粹，弃同鄙屣。朝野趋穿鼻之俗，里巷聚黑齿之邦。可怜赵客，不成邯郸之步；顾劝鹦鹉，毕竟青山之鸟。弦关雎之雅韵，自远浇漓；断桑中之婉曲，摈斥华竞。有庭其柏，社稷臣也；有梴其桷，众材㑹也。使荆壁加莹磨之功，随珠发琢砺之美。涵咏圣谟，以仁为界；咀嚼刚柔，以德作疆。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则中华龙骧于天下，虎步于世界，可计日而待也。须知芟鉏绳枢，一湾碧波；板堵门户，满峡怒涛。

五湖翁言未毕，二子趋席作揖曰：先生发春霆之响，顿苏寒蛰；施甘露之霖，顷润枯桐。玄识濅髓，玉镜照心，吾辈受教终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