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写在彭家坝水库大堤

（一）

去年的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年的今天是母亲的节日

送什么礼物最合老人心愿

从去年想到今年

越想越没了主意

母亲总是默默付出

从来不知向我索取

今天她第一次开口

不要你的金

不要你的玉

只需你动一下汽车轮子

五十七年前的今天

你爸爸在兴修水利

一年多了

都没有他的消息

那几年国家遭遇天灾人祸

乡里的树叶子都快被吃光

路头路尾都有人饿死

我四面八方向人打听

都不晓得他在哪里

一个水利干部悄悄告声我

说你爸爸他还活着

就坚守在彭家坝水库工地

我背着你不满两岁的二姐

天麻麻亮就从老家出发

翻山越岭走了几十公里

你二姐的尿将我衣裳裤儿都打湿

我哪有时间管她

只想着天黑前赶到工地

你爸爸离家时比你现在还胖

见面时他已皮包骨头

拄根竹棒都在打抖

端盆洗脸水都撒了一地

那时候我们都才二十六七

却没有表达爱情的心思

我们只管抱头痛哭

可哭声还得小心翼翼

那时候路线极“左”

哭，也可能是讽刺“共产主义”

前些年你爸爸经常埋怨

不该让他回乡务农

不该让他辞去公职

你们哪个晓得

要不是我借板车拉他回到乡里

用南瓜糊糊、稗子米米挽救了他

你和幺妹儿哪有可能来到人世

今天这个日子

反正你有时间

就送我们回到那里

回到那个找回你爸爸的地方

看看他做梦都在念叨

说起来也是功在千秋、利在万代的

彭家坝水库大堤

（二）

水库里肥滚滚的鱼儿跃出水面

大堤下绿油油的秧苗随风摇曳

山坡上红衣姑娘放牧着黄羊

天空中白鹭在自由展翅

老父亲逢人就急切打听

修建水库的纪念碑哪门不见了

一个个摇头说不清楚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知道过去

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

再也听不见

民工打夯的号子

再也看不见

迎风招展的旗帜

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石轱辘安放杂草丛

见证了社会的变革

经历了时代的风雨

石轱辘前我一边摆弄iPad一边沉思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幸福的生活麻木不仁

痛苦的记忆挥之不去

现在的二老都有了保险

卡上每月都有“退休工资”

钓鱼、唱歌、跳舞、听戏

城里面住了几十年

仍然不改土语乡音

始终牵挂那块土地

楼顶的花园变成菜园

除草、施肥、浇水、耪地

每一天都乐此不疲

有一位哲人说得很好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甜蜜的生活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