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鹿延诗稿（10首）
   作者/维鹿延


1、坐在树上的桂城
 
坐在阳光里
那条长长的带着水果味的南五路
是坐在树上的
卖花的、卖菜的、卖苹果的
是坐在树叶上的
树叶上还有露出笑脸的报亭
以及走来走去的少男少女
他们是阳光的核
 
他就这样在树上行走
走在十一月的枝干上
他就这样暖暖的
徜徉在桂城的叶脉上
四季常绿的低空
生命的吆喝一直悬浮着
但它不会凋零
飘落的是一些过去的心情
或者消逝那些隐秘的悲伤和夜晚
但现在是不会凋零的
 

他听到了温暖开放的花朵
整整一条长街都是暖和的生活
他还听到了地下铁
身体里面的和身体外面的
它在血液里奔跑
在岩石和泥土的房间里停顿
房间是这棵大树的根
生长着这座桂城

注：桂城即佛山南海的桂城街道。



2、眼睛是一生的鸟
 
打开　最初的那一刻
视线随着南海大道一直往远处飘
向北或者向南
南海大道一直往远处飘
从此　他的一生就有了一双风筝般的鸟
有时这双鸟就像草地上散步的云
有时用双手撕不开黑颜色
有时沉到深海　像火一样蓝
有时就是两条爱情鱼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听她们说话
说着说着
几百年就过去了

注：南海大道是桂城的一条城区道路。

3、天上的田野
 
把天上的羊群赶走
他抬起头　就看见天上的田野
宽广无边的秋天在天上显得更加清爽
他就站在天边　准备好了一场收割
 
等待着起风的那一刻
收获的稻谷一下子洒下来
满天的雨滴洒下来
这些天上的庄稼洒下来
 
滋养大地的血肉
云彩种植的果粒
阳光爱着的群鸟
 
而他
总是最后一个到达街头
到达人们身边的傍晚
他累了　但回家之前
还不忘摘下树上的叶子
收割地上的时间
 


4、过去的石头
  
它渐渐地就变成了石头
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沉到脚底
或许还能够再往下沉
穿过最低处，最深的血脉筋骨
回到土地。这就是他眼中的山崖岩石
他不会把石头堆放到身体里面
它们最后都离开了他
甚至离开一生
他想，像他这样的人一定很多
那个报亭卖报的妇女
那个午夜在小区捡垃圾的保安
那个肯定不会嫁给他的姑娘
那个招呼一声立即杀一只鸡卖给他的摊主
还有很多，他们的一生都会有一些石头落下来
堆成现在的地球
但也会有一些石头是舍不得扔的
有的石头甚至要捂在胸前
直到捂暖，捂热，捂成火
捂成乳汁或者血
滋润爱情的一生

5、平行四边形的海
 
牵着花朵的手
坐在大象的背椅上
看见平行四边形的海
刚刚送走春天的海
 
今夜的水天
都是浪漫和欢乐的平行线
他不知道生活还有多远
但是已经看见了平行四边形
 
阳光裹在雨水的里面
雨水是他现在的衣裳
吉祥的大象把最好的礼物送到身边
他煮饭　骑车　上班　爱女儿
心里面有片平行四边形的海



6、云里面
 
开始耕作了
云里面的土地没有石块和铁钉
用最简单的方式就能犁开
撒下爱情和青鸟
就能等待
 
水分充沛的天涯
仙女们向往着回家
但劳动仍然是千古不变的途径
仙女们在云里哼起歌谣
云层边温柔的柳树绿了
云下面浪漫的紫荆花开了
阳光是天上的氧
雨水会带来秋天
 
他迷醉着那一刻
鸟儿从云里落下
她轻柔地微笑着说话
他的胸膛打开另一片蓝天
里面也有一朵白云
可以种下人间
 


7、两岸青山相对迎
 
到时候　他会坐下来
像一座山　你也会坐下来
像一座山
到时候　他的声音会有些沙哑
说出的话像山下的河流
你也是
到时候　你们对坐着
整整一个下午　叙说的河水浸到脚边
灌溉剩下的时间
到时候　你盈盈地笑
他盈盈地看　身上的土地那么肥美
青草喂大了时间的白羊

8、女儿
 
一地都是海洋
他拿什么给这海洋命名
洗脚的女儿
把脚伸进水下宫殿
她的脚印印满海盆
 
他无法拿湖泊　江河　深潭称呼它
而她坐在靠近日出的山头
一边洗脚　一边做作业
群鱼游过她的脚边
游过浪花下面平静的立体
 
“她是我的长发公主
出生前曾经洗过一次脚”
然后穿过树林和山谷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
没有看见海水
所以她哭了
 
他寻找靠近日出的地方
四季温暖　草木茂盛
空中的气味是咸的
靠近日出就能靠近海洋
“长发公主　我们到智慧和活力的地方”

9、动物狂欢
 
鱼在天上飞翔
人类的渔具已经伤不到它们
它们呼吸天上的水
像鸟儿摆开姿势游泳
 
他所在的地方
直接面对着太阳
俯视时可以看见满地的车辆跳舞
狂欢
在南海冒出银器般的水泡
 
所有的动物都在转身
深秋的果实往下落
陶瓷般的雨水下啊下啊
下金币　下苹果　下花朵
“时间在我们的身体里面往下沉
种时间的人收割时间”



10、后海
 
后海有七千株桃花
后海是最靠近春天和土地的一个地方
后海的主人不是他　但是他听说了后海
后海有七千个白天不说话的姑娘
 

注：后海是南海大沥泌冲的小村庄，种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