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道》
如同人的生命一样,理性和感性,意识和潜意识,和谐和不和谐,超我与自我,现实与超现实,审美和审丑,都蕴含于诗之中,化合并凝结于语言里,存在于用语言再造的世界。而诗,不是去说明什么、解决什么问题却应当是生命的存在过程,诗所把握的,不是普遍性的东西,而是存在于普遍中的特殊和个别,是人的精神状态本身的诗化。这种精神状态本身的诗化,是感觉〔只有感觉是各自持有不同语言的诗人的共同语言〕,是欲望,是冲突、矛盾,是对生活的理解和独到的感受,是一种充满活力的生命的本真的脉动。而人的精神状态是丰富的:有淡泊,有纤浓,有步入禅界的化境,有睡眼惺忪的初醒,有光之瞬间的转换,明明暗暗;也有忧郁、悲凉、痛苦;有浓血、恐惧、愤怒和抗争……然而,这一切都要回到方块字之中来。诗之最大的禁锢是语言,但打碎这种禁锢的,也只能是语言。
诗人,不能像割韭菜一样几天便生出一茬;诗,作为自由的心灵的创造与精神能量的释放,是非常个人化的。事实也告诉我们,在潮起潮落的动荡不安之中,一部分真正具有创造力的诗人,多以作品说话,并不标榜自己为第几代。即使属于某个群体,也是一种松散的聚合,艺术观念并不一致。或许,真正的诗人知道,诗一入了流派,难免随波逐流,在别人的影子里生存,便永远没有自己。大师是吸收各种流派的营养,卓然不群的人。正如一位诗人所说,狮子和老虎总是独往独来,只有狼和牛羊等相对弱小的动物才成群结队。
近些年来,国外的诗歌的不同流派和不同的诗歌观念涌入中国大陆,在短短的十来年时间,国内的一些青年诗人匆匆地跟随着不同的流派走过了国外百年的诗歌历程。由于精神的饥饿,在这种精神的交流中难免有消化不良、生吞活剥和照猫画虎的现象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进入正常状态则有着不同的选择,诗人们会在无路可走时走回来,重新选择路径,在中外优秀的诗歌遗产中选择营养丰富,适合自己的参照物,而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新诗来。
或许我们不必悲观。人,毕竟需要精神的撑持,心灵需要抚慰。如果说,人在恋爱时想到诗,在生命处于垂危状态时想到诗,毕竟说明了人在生命的关键、重要时刻是需要诗的。当世人穷得只剩下钱的时候,回过头来他会发现他曾鄙弃的无形的东西会那么重要,那是用所有金钱都买不来的抚慰。或许一句话、一点精神的启示能挽救一个准备自绝的生命,但这是金钱和整个世界的物质加在一起也做不到的事情。
我相信诗坛会出现出类拔萃的诗人的,他不是神,不是先知,却是和人的生存状态息息相关的人。他不是追随西方的简单的或聪明的模仿者,也不是僵死的国粹的占有者,亦不是那种自囿于流派的束缚之中者。他应当是取诸家之长,将各种营养化成自己血肉的人,是“通”才,中西通、古今通,通透之后才有创造的中国式的新诗。当然,这需要先天的因素,再加上后天的因素。
令人欣喜的是一大批诗歌新人的出现。他们各有自己的审美观照,作品体现了各自不同的艺术新质,鲜活聪敏,有着逼人的新锐之气,让诗坛呈现出斑斓亮丽的新的风景线。
这些新人的作品同时让我相信,无论哪一种写作方式,好诗还是有直观的标准,万花筒可以千变万化,但里面的玻璃碎片并没有变化,诗中那种最动人的东西,仍然没有变。
2017.12.26.
山水存真(曾)
飞文染翰
光 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