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甘为孺子牛
林锡彬
最近，我有幸拜读了厉有为君所著《悟牛斋诗词》三卷。使我深感意外的是，这位曾经日理万机的老书记、市长，业余竟然生活在“平平仄仄”的击节声中。新出版的这三卷诗词，共454题，合计1000多首，创作历时三十多年。作品体现了作者丰富的精神世界。这些诗词，描写及反映的，基本上是与作者的工作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人和事物，是切身的生活体验。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时代的惊涛骇浪，人间的沧海桑田。在这样颇为特殊的心路历程中，大多数作品，表现了作者情牵家国，萦民于怀，关心民众疾苦，反映大众心声的气魄和胸怀，使我油然而生敬意。因为我们都“你懂的”，在任何时期的政治生态中，身居领导地位的大小官员，一般是不容易流露个人情感的。何况是著名城市著名市长这样的具体人。
除了那些慷慨激越的时政篇章、与人为善的唱和之外，我最喜欢的，是其中的“咏牛诗”。我认为，这是厉诗的一大特色。
厉君爱牛，世所皆知。从《悟牛斋诗词》中看，更是“唯牛是崇”——三卷中，涉牛诗共43题，计73首。悯牛、学牛、甘为孺子牛，成为这些作品思想内容的主线。先来看这首《咏牛》：
模范标杆尊上臣，缺柴少米不嫌贫。
终身不叫一声苦，传世酬劳几代人。
虽任鞭笞无怨恨，漫吟痛苦守嶙峋。
人间世道多掺假，只有牛途总认真。
（诗卷稿19页）
颈联和颔联，总结出了牛的特点，突出了牛的无私与奉献。尤其是任劳任怨的精神，这正是人类精神层面所稀缺的，对人们有很好的启示作用。同时也表达了作者所以爱牛的感情原因。从艺术上看，采用流水对手法，对仗工稳，生成警句，是为佳联。
因为对牛的殊爱，对于生活中于牛不公的情节，作者表达了非常无奈和怜悯之情。请看《斗牛》：
四蹄跳跃展雄姿，万众凝神注目时。
勇士狠心急下手，淋漓血溅惹深思。
（诗稿卷21页）
这大概是目睹西班牙斗牛场面之时的感慨。斗牛虽然是西班牙等国家的娱乐风尚，但是，很多动物权益保护者是极力反对的，认为这种活动有悖于人类的仁慈德性。可以说，这种娱乐，只能助长人类埋藏在心灵深处残忍本性的外延，不利于和谐社会的发展。作为父母官的作者，有这种细腻的怜悯之心和良知，是难能可贵的。又如《负重耕牛》：
负重耕牛特有神，犁铧步步印足深。
金银财宝人拿去，老卧残阳病苦吟。
（诗稿卷21页）
这是一幅“残阳卧牛图”啊！起首二句，以眼神、以脚印，概括了老牛青壮时期的征程；下面又很自然转结——它为人们做出了巨大贡献，最后还得在夕阳中病重苦呻吟。事实上，往往是待宰呢！
从这里，我们不难发现，作者仁慈隐恻的宽厚世界。
1992年12月，厉有为同志就任深圳市市长，之后又担任市委书记。从诗集中我们看到，引发他高度工作热情的，是市委门前那座《孺子牛》（又称《拓荒牛》）雕塑。
这座雕塑落成于1984年7月27日，作者为当代著名雕塑家潘鹤。雕塑突出了拓荒牛粗犷雄伟，坚韧不拔的气质，是刚毅和力量的象征，是深圳的城市精神，代表了深圳特区开拓创新、拼搏进取的时代风貌。它深深地感染着深圳市民和观众。同样也深深地感染了作为诗人的厉有为。请看《咏深圳孺子牛雕塑》：
立下为民志，勤耕效国家。
南疆开血路，幸福满中华。
（诗卷稿12页）
这相当于于一位市长来到城市图腾面前宣誓就职的誓言。后两句，涵盖了邓小平关于深圳要率先为改革开放“杀开一条血路来”的著名号令。再看这首《八声甘州·深圳拓荒牛雕塑》：
洒一腔热血去耕田，负轭沐晨光。奋蹄原野上，力雄气壮，志气昂扬。拔掉穷根山倒，骤雨拓蛮荒。步步留深印，总向前方。
双角一挑城起，四蹄降魔魉。崛起南疆！路新凭开创，血汗铸华章。起高楼，摩云接月，建园林，亭榭韵悠长。莲山上，伟人开路，阔步昂扬。
（词卷18页）
这首长调，上阕细致描述雕塑作品的形态，写出了潘鹤教授的创作初衷，形象鲜明、可爱，状物描神到位；下阕写拓荒牛对深圳所产生的文化影响，歌颂了深圳改革开发的丰硕成果。表达了深圳对城市恩人邓小平的深深怀念。全章铺陈有序，粗中有细，详略得当；音韵铿锵，时代精神强烈。是深圳颂诗中的佳作。
厉有为是爱牛模范，更是学牛的行者。——他是怎样以牛为榜样为人做事的？先来看《原韵和金正文老师二首之一》：
为官本是拓荒牛，血汗应挥绿野畴。
呵护民生为己任，一生苦乐壮神州。
（诗卷18页）
再看《牛轭弯弯》：
摧古拉朽战荒原，牛轭弯弯不下肩。
挥汗无须扬杖策，泥巴也要变金山。
（诗卷22页）
这类“牛粉”的诗还很多。他把牛当成了偶像，供到书斋里去，斋名曰“悟牛斋”，诗曰：
牛悟我来我悟牛，苦作一生热汗流。
鞠躬尽瘁为大众，骨角皮肉不曾留。
一悟再悟天天悟，一修再修日日修。
悟得牛品多奉献，修得人生少烦忧。
（新诗稿102页）
可以说，这首诗集中反映了作者秉承孺子牛精神的意志，写得朴实无华，真挚自然。牛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到了神圣的地位。正是有了这种极具个性的精神榜样作为动力，才使他的改革开放事业举世瞩目。作者在《踏莎行·赞拓荒牛们》中吟道：
从不嫌贫，很难见怪。牺牲自我随其宰。风来雨去任逍遥，拓荒开业多豪迈。
名翼千秋，功垂百代。为民效力添风采。犁头黑土变黄金，精忠报国胸襟海。
（词卷164页）
全词胸怀坦荡，酣畅淋漓。在回顾仕途风雨无限感慨的同时，抒发了胸中的垒块，表达了革命者的豪情，很有感染力。是一首咏志抒怀的好作品。
其他如《牛转乾坤》（新诗卷106~114页），吟咏史上一系列风云人物，以牛喻人，一口气写了十七首；《做人做牛》（新诗卷123~127页）写了九首，均表达了作者俯首甘为孺子牛，锐意改革开放的政治抱负。其义可嘉。
据说，厉君生肖属牛，深圳又以拓荒牛精神立市，所以，厉公喜欢收藏各类牛的艺术品。从2005年开始，他把毕生收集的1500余件藏品，全部捐献给了深圳市政府，由市档案馆收藏并展出。他是这样界定他的爱好和收藏：“与美的事物在一起，不单陶冶我的情操，而且深刻鞭策我按拓荒牛精神做人，这就是我收藏牛的艺术品的全部意义”。我们也可以从他的诗中，倾听到作者心灵的欢歌：
苟利黎民生死以，特区涌现拓荒牛。
江山永固凭牛马，万里春风到垄头。
这是他同韵奉和王敏健老师《恭贺拓荒牛与千里马画展》（诗稿卷25页）的诗。尤其是“万里春风到垄头”，直比“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谢灵运《登池上楼》），生机勃发，才情并茂，是为佳句。同题唱和较好的还有《和杨桂霞老师》（诗卷稿27页）的五律：
珍藏奔走苦，展出劲风遒。
笔下乌骓马，田间孺子牛。
志开光灿道，蹄踏陌阡畴。
始绘神州美，春犁不负秋。
至此，这头“老牛”的平生勋业，连同诗词三卷，一起完成了信仰昭示、积累贡献、审美共享的精神耕播。可以说，这是他的人生价值自我升华的最好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