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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赋 [赋]      文/【梧桐书院】   
我是湘西人,对山城凰皇认识,自然从儿时的记忆开始,早年就想写关系凤凰的文章与诗词,但没有成行。后来便一直沈在经史子集中,与时文已经绝交了十多年了。前年写了此赋,后来想一想,凰皇本来就不是一诗一词所能表达的。

鳳凰賦  竝序

 

夫混沌開而川岳別,王政布而州邑立。摛藻隆平,敢稱物華天寶;聚井汲水,陬誇閭閻且千。申喙據床,徒誇神京之巨麗;複翫德音,竟折二家之辯囿。茫茫神州,悠悠區夏。陽朔甲桂林之山水,黃山嗤五嶽之魯莽。視鹿臺如介末,我聳千丈之樓;撮阿房如指掌,你堀頃國之城。

我本楚人,累葉湘西。雲深苗寨,先民之遺居;絕巘戍所,氏族之舊蹤。門前流水,載屈子之形容;屋後青山,瘞巴賨之朽骨。山城鳳凰,去吾家數十裏。早出晚歸,體往來之變化;呼朋引酒,察四時之異同。嗟夫,咋日之山城,非複苗矞之司堡;今日之鳳凰,競垂大名于四海。然文物之阜豐,風俗之淳樸,其質也。詩賦之瀏亮,歌舞之奇瞻,其文也,奈何稟質而遜文,不亦憾乎?裒掏枯腸,式抽短思。樗品陋質,敢望洛陽之紙貴;塵封緗袠,但企他年之知音。盛世太平,寧無樂府之采乎?其辭曰:

  有管錐居士者,具恬談之性,安閒之貌。好跣足袒腹,追魏晉之逸響;劇談竟日,慕稷下之遺風。鳳閣聽琴,朗軒啜茗,言于南華先生曰:蓋聞赤牒籙文,君人之風聿宣;瑞符靈兆,名勝之地始彰。先生屢分舊史,氾濫辭林,跡淹九有,思追三五。甞聞我鳳凰之休聲乎?先生曰:未若居士之耳熟能詳,感同身受耳。願子擅辯士之舌,呈富瞻之辭。抖鳳凰之殊絕,經緯天地;披桑園之獨秀,浮沉古今。居士曰:唯唯。

   竊聞驃騎勒燕然,酒泉之郡閱世;巨靈奮高掌,落雁之峰嶣嶢。遙想桐花麗日,離離竹實。惠風流薄,紫赮煒煌。五色神鳥,曰鳳曰凰。儀聖澤之地,輕去無可之鄉;棲王化之所,不朝有過之地。紛吾有此內美,始承錫以嘉名。

   人或惑乎鳳凰之盛名,比京、滬之宏規大起,足稱彈丸;埒咸、洛之源遠流長,實曰蠻貊。然鳳凰終能揭鍵於瑤池琅玕之藪,制樞于秦跡漢痕之林。橋樓山水,無限風光;還儺跳花,楚甸遺俗。

   粵若匠心獨具,窮極變態。乃借靈光之櫞,景福之栭。取試劍之岩,覓沒羽之石。鏤狴犴以鎮魍魎,鐫文鷁以警山精。畫鵲橋於銀漢,飛嵽崠於嶻嶭。磊落崎崟,崢嶸窅冥。遂至班輸失守,墨翟驚心。又或蜿蟺膠盭,古藤曳缺月之拱;載癭銜瘤,枯樹伴獨木之橋。樵者發硎于青石之上,牧童揎牛于箭碣之旁。谷風習習,只影臨照,悽豔落洞之婦;行道遲遲,倚柱無眠,尗见䙾遭蛊之夫(案:落洞、遭蛊苗疆之旧说,祥见沈从文文。尗见䙾又作戚施,即籧篨也,见新台。說文:戚作施作。尔雅:籧篨口柔也戚施面柔 史记正义作戚弛。不取两家之义。) 翠甸氤氳,歧路廻采桑之歌;洳臯霮䨴,坰野聞鳴鶴之聲。

若夫群山嶅嶨,雲深霧杳。紫檀參天,銀杉雲表。又或崼㟅簩,伶倫演律呂之韻;孤岑斑竹,宣尼削春秋之筆。又有便娟幽徑,碝磩之級。文中論道之所,孫登獨坐之階。爾其素練瀉兩峰之間,鳴泉縈亂石之際;猨狖掛罥於疏枝之上,杜鵑低回於菶菶之叢。高山流水,伯牙長跪以終;竹林高儀,步兵迷途而哭。

乃若圍堰平湖,十里八灣。雁汀鳧渚,鶴亭猿榭。

若木赴禺谷之淵,炰鮮迎宵;金波步扶桑之津,作歌待署。(苗人早作,歌山水间,自然之发也)桐間露冷,平叔恣風流之姿;柳下風輕,叔夜傾玉山之軀。又或兩兩三三,扁舟出沒風波;三三兩兩,嘯吟沒落煙霞。晦明變化,感日月之倐忽;窮極倦谻,恨天地之無常。嗜卿賦帝里風光,太虛悲孤館春寒。至如雲開霧散,鳥鳴幽谷,橫笛有髻髽之童,饟饌仍助耕之婦。原隰無青牛道士,松崗泛化鶴仙人。

   堤封千井,街衢洞達。商賈輻輳,市躔雲屯。闓澤覃敷,湛恩汪濊。樓閣參差,十萬人家。棟宇轇輵,市井殊俗,迥異乎四方。乃有平常院落,青堵碧甍,體山勢而綿亙;酒肆歌榭,綺疏蔥蒨,依江岸而聳奇。鮪鱔鯪鮦,世之所稀;罐罐朱砂,我之獨有。巷弄紛紜,因比肩而婉娩;朱邸洞闥,法寒署而徜徉。嘔啞喔咿,周道行重譯之客;聱牙詰曲,闤闠竄殊俗之人。江表翠黛,留連於珷玞之巷;北地燕支,忘形乎吊腳之樓。又或有離人顦顇,臨風有故園之思;羈客繾綣,吊月有寵辱之悲。至於露橋裵褢,美人淚盡;別浦躑躅,公子衣單。竝埋沒於熙熙嚷嚷之間,往來歙呼之中。

   至若夏水襄盈,騰波作勢,礐涮嵓厓,豗蕩樓腳。雷呴慴魄,漰湱驚魂。三老禳河伯之禴,淵客重戒懼之心。神龜靈鱉,噴涎吐沫于洪瀾之中;鶴鷇離褷,垂翅敗羽於朽木之上。爾其春波瀲灔,秋豰浟湙。映帶河陽之花,載舟五湖之客。露冷秦淮,炊煙與輕霧同袅;月彻維揚,笙歌與管弦齊鳴。又或舟失津堠,誤入藕花深處;唱和斜陽,遊子擯落江山。

   一聲兩聲,聲聲離恨,北渚擣衣之婦;三句兩句,句句別愁,南浦相思之女。行令猜牧,無非苗子好客;遺囊失鐲(特意为之,苗女旧俗),定是苗女多情。

   若夫路廽畿甸之原,舟行蔥蘢之岸,目之所觸,耳之所聞,方之市集,別有天地。蠻腰背簍,擺渡有跣足媺女;袒裼引亢,種玉乃洞耳少年。做客具攔門之酒,叩欵情深,神形蕩;辭歸有卡鼓之歌,軟語邀路,牽魂動魄。(攔門、卡鼓之俗,故老相傳。)

   至若仲春之月,平林社燕。四村八寨,蘢山絡野。角鼓璘璘,響徹霄漢。絲帕螺岌嶪之頂,銀簮遍羅綺之服。刀山森森,祠礿褫陰陽龢敆;火海熊熊,還儺祃五行遞序。土家漢仔,逞半天之悍勇,苗家妹子,競秉三之機敏(案:吳半天,鳳凰之勇者,卒清乾隆間;熊希齡字秉三。男女對歌,需應對機敏)。媒氏職婉孌之辭,男女達綢繆之情。聲洞肺腑,直是君子諧老;韻吐纏綿,無非摽梅頃塈。郎擲輾轉之愛,妾無顉頤之羞。有伊洛之遺緒,郢都之舊風。

至於奇梁之洞天福地,驛外之苗疆邊牆,妙不可盡之於言,事不能窮之於筆。以晚生之鄙俗草莽,才非夢鳥,生同捫籥,實不足摹鳳凰十之二三矣。

南華先生嘿嘿然似氣為之敚。良久,始盱衡而言曰:美哉!甚已乎鳳凰之神麗矣!居士不聞乎陽春白雪,郢中之曲彌高;秋風黃竹,伊上之才尤盛乎?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萬物。龍風之瑞,虎豹之姿,需假乎王化,然後益得而彰矣。在昔姬周,二公德育漸被荊楚,武陵僅得其餘緒也。是以祠禴蒸嘗,昏嫁喪葬,留賨僰之餘俗。民少刑律之束,血濺五步;士因蝸角之爭,死僵路隅。沱江無王孫之第,阿拉缺公主之園。捨三百之刺而重以鄭衛,曾九歌之靡加以巫覡。樓閣亭榭,徒為棲息宴遊之所;櫃槶篋笥,但成弆貲藏帑之具。往者馬其頓亞利山大帝,破波斯百萬之眾而入巴比倫,鄙其金山銀海而無天祿、石渠之屬,不亦悲乎?

今子徒誇市躔之富庶,苗女之婆娑,失之正矣!觀子之言,似田巴空服徂丘,景升虛領荊州。子獨不聞乎乾符坤珍,剛柔交泰。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東鄰據天下之秀,西舍擁造化之奇,無不窮玄思以引賓,延修項而攬客。豈徒鳳凰籍區區之溝壑,亡楚之遺俗,而鯨吞四海之膏膄乎?

南華先生言未畢,管錐居士供髝髞之色,獻臲卼之態。棄座鞠跽而拜曰:小子懵愔,忘亞聖憂患安樂之論,步阿斗爽德背祖之行。觀先生胸次,洵所謂樞機在手,衡量在心。苟能教我,以存鳳凰數千年之煙霞,共三光而長燭矣。

於是先生正襟危坐而喻之曰:世何人之不促,人何世之能長。所謂銅山西崩,洛鐘東應。盈虧虛實,陰陽交互,實造化之玄旨矣!上古結繩,聖人更之以書契。自獲麟奮筆,鬱鬱乎人文肇盛矣!

俾我子民,賡續天倫,推敘昭穆。敦禮肅恭以教子,說詩克勤以相夫。奉佳胙於耄叟,齎綺繡于三壽。曠野無魯莽之夫,市邑多嘉儀之人。仕衡昆弟愷悌,韓康舅甥不別。

然後需借流觴之盃,旗亭之會。此則文章之盛事,藝林之佳話。易曰: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此之謂也。又借新亭之泣,墮淚之碑。既傷山河,複追高烈,化育之極也。然後輔之以勸農課桑,汲黯淮陽之治;佩犢帶牛,龔遂渤海之政。甯為龍門、延陵之屬,莫成五都貨殖之所。如此縱無蕭史,鳳必來翔,雖非知音,游魚倐忽。天下多學步之州,四海多效顰之郡。嶵嵬之觸,是為堯天,黍稷之覆,是為禹甸。

管錐居士於是豁如矣!穆若矣!曰:先生之論皇皇焉!鏘鏘焉!吾將受教終生矣!


本文发表于 2015-07-19 04:00:12 ,被阅读过 2145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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