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晚春》新解
对韩愈的《晚春》做一点新的研究与探讨，疑义相析。
唐宋八大家的韩愈韩文公有一首《晚春》是这样说的：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杨花榆英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韩文公这首《晚春》，历来有多种注读，莫衷一是。原因是昔日诸公对“无才思”、“惟解”二词的理解、领悟存在歧义所致：讽刺？揶揄？挖苦？同情？自嘲？鼓励？赞许？批判？对比？辩论？...... 我不想参合进去或者支持或者反对某一家之言，只想自己另辟蹊径去解读。
我想， 韩文公既是“文起八代之衰”的宗师，又是力矫元和轻熟诗风的奇险诗派的开山鼻祖，且官运多舛。所见注读版本，多从拟人化识才、辩才、荐才、着眼入手云云，故注家各持一端，各领风骚，以飨读者。
《晚春》是《游城南十六首》之一，作于元和十一年。此时作者虽仍居官在朝，但仕途已然暗淡不得志，且年近天命之年，要知道，文公终年仅仅才57岁。
吾今重读，偶然中有必然，突兀想起韩文公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这首诗来，茅塞顿开。《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作于元和十四年，十年文公52岁，距《晚春》仅仅三年左右；更重要的是，在这短短的三年之中，文公仕途大起大落，元和十二年随裴度平定淮西藩镇之乱擢升刑部侍郎，二年后（元和十四年）就因上书贬至礼京师八千里之遥的荒蛮之地---潮州。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大家知道，韩愈晚年因上《谏佛骨表》，力谏宪宗“迎佛骨入大内”触发“人主之怒”，险些命丧黄泉，经裴度等好友力陈，才由刑部侍郎贬为潮州刺史，总算保住了老命。然小女在其“左迁”途中夭折，故有“云横秦岭家何在”之悲叹。《晚春》与《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的写作时间间隔不过2-3年，有2-3年，文公仙逝，因此，我们把这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看成是绝命诗，或者遗嘱诗也是诚不为过的。“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明明白白是在把后事安排委托给了侄孙湘。
这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是写韩愈自己的仕途舛运的。如果我们把《晚春》也从官场你争我斗、尔虞我诈、拉帮结派、不公平竞争去读，换言之，把这二首是联系起来解读，或许对二首诗的理解都会有一个全新的认知飞跃。
晚春对残年；草木喻人事；春对仕途；“百般红紫斗芳菲”暗喻仕途官场险恶，朝夕之间便会大起大落，客死他乡，甚至会身首异处；在中国几千年漫长的官场仕途长河中，那些高调显摆的芳菲人物，大多是不摇不响的半瓶水；杨花榆英，往往低调，内敛、深藏不露；待百花斗芳菲，花自飘零水自流以后，杨花榆英化作漫天白雪，飘飘洒洒，别有一番奇观风景！ 我们再把“无才思”与“惟解”联系起来，就不难看出韩愈说的“无才思”是有深意的，不是瞧不起，不是小觑，更不是批评杨花榆英，而是一种别样的深情赞许之夫子自道！
《晚春》《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都是 “诗中有画”的杰作。《晚春》的核心审美价值在“惟解漫天作雪飞”；
《左迁至蓝关致侄孙湘》的核心审美价值在“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我可以肯定，任何一位画家把这二首诗变成“写意画”，一定会有这样一个共同点：以“雪”为主背景，否则就不是一个有文化品位的高手。
“无才思”进而“惟解漫天作飞雪”，我认为这是诗人一种递进反转的内心独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岂是只知道在必然“不久归”的有限时空里“斗芳菲”的寻常百花能够具有的胸怀抱负！
再看黄巢的《不第后咏菊》：
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前二句与韩愈《晚春》的前二句是不是异曲同工？后二句是不是与韩愈《晚春》后二句异曲同工啊！而《不第后咏菊》是不是也与《晚春》有许多共同之处呢？诗是要讲“气象”，讲“意蕴”的。《晚春》《不第后咏菊》之间有很深、也很紧密的内在关联。
诗，是诗人把自己对社会生活的认识，用一种艺术的形式赋予它形象化。《晚春》《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不第后咏菊》中都深藏着一种“气”，这种“气”就是诗人对当时官场的一种“带着天真希望的怨气”：“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是也。
本文发表于 2015-11-16 16:5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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